1樓:匿名使用者
在《西遊記》第四十五回 三清觀大聖留名 車遲國猴王顯法。
那閣門大使,進朝俯伏金階奏曰:「外面有四個和尚,說是東土大唐取經的,欲來倒換關文,現在五鳳樓前候旨。」國王聞奏道:
「這和尚沒處尋死,卻來這裡尋死!那巡捕**,怎麼不拿他解來?」旁邊閃過當駕的太師,啟奏道:
「東土大唐,乃南贍部洲,號曰中華大國,到此有萬里之遙,路多妖怪。這和尚一定有些法力,方敢西來。望陛下看中華之遠僧,且召來驗牒放行,庶不失善緣之意。
」國王准奏,把唐僧等宣至金鑾殿下。師徒們排列階前,捧關文遞與國王。國王方看,又見黃門官來奏:
「三位國師來也。」慌得國王收了關文,急下龍座,著近侍的設了繡墩,躬身迎接。三藏等回頭**,見那大仙,搖搖擺擺,後帶著一雙丫髻蓬頭的小童兒,往裡直進,兩班官控背躬身,不敢仰視。
他上了金鑾殿,對國王徑不行禮。那國王道:「國師,朕未曾奉請,今日如何肯降?
」老道士雲:「有一事奉告,故來也。那四個和尚是那國來的?
」國王道:「是東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經的,來此倒換關文。」那三道士鼓掌大笑道:
「我說他走了,原來還在這裡!」國王驚道:「國師有何
話說他才來報了姓名,正欲拿送國師使用,怎奈當駕太師所奏有理,朕因看遠來之意,不滅中華善緣,方才召入驗牒。不期國師有此問,想是他冒犯尊顏,有得罪處也?」道士笑雲:
「陛下不知,他昨日來的,在東門外打殺了我兩個徒弟,放了五百個囚僧,扌卒碎車輛,夜間闖進觀來,把三清聖象毀壞,偷吃了御賜供養。我等被他矇蔽了,只道是天尊下降,求些聖水金丹,進與陛下,指望延壽長生。不期他遺些小便,哄瞞我等。
我等各喝了一口,嚐出滋味,正欲下手擒拿,他卻走了。今日還在此間,正所謂冤家路兒窄也!」那國王聞言發怒,欲誅四眾。
孫大聖合掌開言,厲聲高叫道:「陛下暫息雷霆之怒,容僧等啟奏。」國王道:
「你衝撞了國師,國師之言,豈有差謬!」行者道:「他說我昨日到城外打殺他兩個徒弟,是誰知證?
我等且屈認了,著兩個和尚償命,還放兩個去取經。他又說我扌卒碎車輛,放了囚僧,此事亦無見證,料不該死,再著一個和尚領罪罷了。他說我毀了三清,鬧了觀宇,這又是栽害我也。
」國王道:「怎見栽害?」行者道:
「我僧乃東土之人,乍來此處,街道尚且不通,如何夜裡就知他觀中之事?既遺下小便,就該當時捉住,卻這早晚坐名害人。天下假名託姓的無限,怎麼就說是我?
望陛下回嗔詳察。」那國王本來昏亂,被行者說了一遍,他就決斷不定。
正疑惑之間,又見黃門官來奏:「陛下,門外有許多鄉老聽宣。」國王道:
「有何事幹?」即命宣來。宣至殿前,有三四十名鄉老朝上磕頭道:
「萬歲,今年一春無雨,但恐夏月幹荒,特來啟奏,請那位國師爺爺祈一場甘雨,普濟黎民。」國王道:「鄉老且退,就有雨來也。
」鄉老謝恩而出。國王道:「唐朝僧眾,朕敬道滅僧為何?
只為當年求雨,我朝僧人更未嘗求得一點;幸天降國師,拯援塗炭。你今遠來,冒犯國師,本當即時問罪。姑且恕你,敢與我國師賭勝求雨麼?
若祈得一場甘雨,濟度萬民,朕即饒你罪名,倒換關文,放你西去。若賭不過,無雨,就將汝等推赴殺場典刑示眾。」行者笑道:
「小和尚也曉得些兒求禱。」國王見說,即命打掃壇場,一壁廂教:「擺駕,寡人親上五鳳樓**。
」當時多官擺駕,須臾上樓坐了。唐三藏隨著行者、沙僧、八戒,侍立樓下,那三道士陪國王坐在樓上。少時間,一員官飛馬來報:
「壇場諸色皆備,請國師爺爺登壇。」
那虎力大仙,欠身拱手,辭了國王,徑下樓來。行者向前攔住道:「先生那裡去?
」大仙道:「登壇祈雨。」行者道:
「你也忒自重了,更不讓我遠鄉之僧。也罷,這正是強龍不壓地頭蛇。先生先去,必須對君前講開。
」大仙道:「講什麼?」行者道:
「我與你都上壇祈雨,知雨是你的,是我的?不見是誰的功績了。」國王在上聽見,心中暗喜道:
「那小和尚說話倒有些筋節。」沙僧聽見,暗笑道:「不知一肚子筋節,還不曾拿出來哩!
」大仙道:「不消講,陛下自然知之。」行者道:
「雖然知之,奈我遠來之僧,未曾與你相會。那時彼此混賴,不成勾當,須講開方好行事。」大仙道:
「這一上壇,只看我的令牌為號:一聲令牌響風來,二聲響雲起,三聲響雷閃齊鳴,四聲響雨至,五聲響雲散雨收。」行者笑道:
「妙啊!我僧是不曾見!請了,請了!
」大仙拽開步前進,三藏等隨後,徑到了壇門外。抬頭**,那裡有一座高臺,約有三丈多高。臺左右插著二十八宿旗號,頂上放一張桌子,桌上有一個香爐,爐中香菸靄靄。
兩邊有兩隻燭臺,臺上風燭煌煌。爐邊靠著一個金牌,牌上鐫的是雷神名號。底下有五個大缸,都注著滿缸清水,水上浮著楊柳枝。
楊柳枝上,託著一面鐵牌,牌上書的是雷霆都司的符字。左右有五個大樁,樁上寫著五方蠻雷使者的名錄。每一樁邊,立兩個道士,各執鐵錘,伺候著打樁。
臺後面有許多道士,在那裡寫作文書。正中間設一架紙爐,又有幾個象生的人物,都是那執符使者、土地贊教之神。
那大仙走進去,更不謙遜,直上高臺立定。旁邊有個小道士,捧了幾張黃紙書就的符字,一口寶劍,遞與大仙。大仙執著寶劍,念聲咒語,將一道符在燭上燒了。
那底下兩三個道士,拿過一個執符的象生,一道文書,亦點火焚之。那上面乒的一聲令牌響,只見那半空裡,悠悠的風色飄來。豬八戒口裡作念道:
「不好了,不好了!這道士果然有本事!令牌響了一下,果然就颳風!
」行者道:「兄弟悄悄的,你們再莫與我說話,只管護持**,等我幹事去來。」好大聖,拔下一根毫毛,吹口仙氣,叫:
「變!」就變作一個「假行者」,立在唐僧手下。他的真身出了元神,趕到半空中,高叫:
「那司風的是那個?」慌得那風婆婆捻住布袋,巽二郎札住口繩,上前施禮。行者道:
「我保護唐朝聖僧西天取經,路過車遲國,與那妖道賭勝祈雨,你怎麼不助老孫,反助那道士?我且饒你,把風收了。若有一些風兒,把那道士的鬍子吹得動動,各打二十鐵棒!
」風婆婆道:「不敢,不敢!」遂而沒些風氣。
八戒忍不住亂嚷道:「那先兒請退!令牌已響,怎麼不見一些風兒?
你下來,讓我們上去!」
那道士又執令牌,燒了符檄,撲的又打了一下,只見那空中雲霧遮滿。孫大聖又當頭叫道:「布雲的是那個?
」慌得那推雲童子、布霧郎君當面施禮。行者又將前事說了一遍,那雲童、霧子也收了雲霧,放出太陽星耀耀,一天萬里更無雲。八戒笑道:
「這先兒只好哄這皇帝,搪塞黎民,全沒些真實本事!令牌響了兩下,如何又不見雲生?」
那道士心中焦躁,仗寶劍,解散了頭髮,念著咒,燒了符,再一令牌打將下去,只見那南天門裡,鄧天君領著雷公電母到當空,迎著行者施禮。行者又將前項事說了一遍,道:「你們怎麼來的志誠!
是何法旨?」天君道:「那道士五雷法是個真的。
他發了文書,燒了文檄,驚動玉帝,玉帝擲下旨意,徑至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府下。我等奉旨前來,助雷電下雨。」行者道:
「既如此,且都住了,同候老孫行事。」果然雷也不鳴,電也不灼。
那道士愈加著忙,又添香、燒符、唸咒、打下令牌。半空中,又有四海龍王,一齊擁至。行者當頭喝道:
「敖廣,那裡去?」那敖廣、敖順、敖欽、敖閏上前施禮。行者又將前項事說了一遍,道:
「向日有勞,未曾成功;今日之事,望為助力。」龍王道:「遵命,遵命!
」行者又謝了敖順道:「前日虧令郎縛怪,搭救**。」龍王道:
「那廝還鎖在海中,未敢擅便,正欲請大聖發落。」行者道:「憑你怎麼處治了罷,如今且助我一功。
那道士四聲令牌已畢,卻輪到老孫下去幹事了。但我不會發符燒檄,打甚令牌,你列位卻要助我行行。」鄧天君道:
「大聖吩咐,誰敢不從!但只是得一個號令,方敢依令而行;不然,雷雨亂了,顯得大聖無款也。」行者道:
「我將棍子為號罷。」那雷公大驚道:「爺爺呀!
我們怎吃得這棍子?」行者道:「不是打你們,但看我這棍子往上一指,就要颳風。
」那風婆婆、巽二郎沒口的答應道:「就放風!」「棍子第二指,就要布雲。
」那推雲童子、布霧郎君道:「就布雲,就布雲!」「棍子第三指,就要雷鳴電灼。
」那雷公、電母道:「奉承,奉承!」「棍子第四指,就要下雨。
」那龍王道:「遵命,遵命!」「棍子第五指,就要大日晴天。
卻莫違誤。」
吩咐已畢,遂按下雲頭,把毫毛一抖,收上身來。那些人肉眼凡胎,那裡曉得?行者遂在旁邊高叫道:
「先生請了,四聲令牌俱已響畢,更沒有風雲雷雨,該讓我了。」那道士無奈,不敢久佔,只得下了臺讓他,努著嘴,徑往樓上見駕。行者道:
「等我跟他去,看他說些甚的。」只聽得那國王問道:「寡人這裡洗耳誠聽,你那裡四聲令響,不見風雨,何也?
」道士雲:「今日龍神都不在家。」行者厲聲道:
「陛下,龍神俱在家,只是這國師法不靈,請他不來。等和尚請來你看。」國王道:
「即去登壇,寡人還在此候雨。」行者得旨,急抽身到壇所,扯著唐僧道:「**請上臺。
」唐僧道:「徒弟,我卻不會祈雨。」八戒笑道:
「他害你了,若還沒雨,拿上柴蓬,一把火了帳!」行者道:「你不會求雨,好的會念經,等我助你。
」那長老才舉步登壇,到上面端然坐下,定性歸神,默唸那《密多心經》。正坐處,忽見一員官,飛馬來問:「那和尚,怎麼不打令牌,不燒符檄?
」行者高聲答道:「不用,不用!我們是靜功祈禱。
」那官去回奏不題。
行者聽得老****念盡,卻去耳朵內取出鐵棒,迎風幌了一幌,就有丈二長短,碗來粗細,將棍望空一指,那風婆婆見了,急忙扯開皮袋,巽二郎解放口繩。只聽得呼呼風響,滿城中揭瓦翻磚,揚砂走石。看起來,真個好風,卻比那尋常之風不同也。
正是那狂風大作,孫行者又顯神通,把金箍棒鑽一鑽,望空又一指,只見那——
推雲童子,布霧郎君。推雲童子顯神威,骨都都觸石遮天;布霧郎君施法力,濃漠漠飛煙蓋地。茫茫三市暗,冉冉六街昏。
因風離海上,隨雨出崑崙。頃刻漫天地,須臾蔽世塵。宛然如混沌,不見鳳樓門。
此時昏霧朦朧,濃雲靉靆。孫行者又把金箍棒鑽一鑽,望空又一指。慌得那——
雷公奮怒,電母生嗔。雷公奮怒,倒騎火獸下天關;電母生嗔,亂掣金蛇離斗府。唿喇喇施霹靂,振碎了鐵叉山;淅瀝瀝閃紅綃,飛出了東洋海。
呼呼隱隱滾車聲,燁燁煌煌飄稻米。萬萌萬物精神改,多少昆蟲蟄已開。君臣樓上心驚駭,商賈聞聲膽怯忙。
那沉雷護閃,乒乒乓乓,一似那地裂山崩之勢,唬得那滿城人,戶戶焚香,家家化紙。孫行者高呼:「老鄧!
仔細替我看那貪贓壞法之官,忤逆不孝之子,多打死幾個示眾!」那雷越發振響起來。行者卻又把鐵棒望上一指,只見那——
龍施號令,雨漫乾坤。勢如銀漢傾天塹,疾似雲流過海門。樓頭聲滴滴,窗外響瀟瀟。
天上銀河瀉,街前白浪滔。淙淙如甕撿,滾滾似盆澆。孤莊將漫屋,野岸欲平橋。
真個桑田變滄海,霎時陸岸滾波濤。神龍藉此來相助,抬起長江望下澆。
這場雨,自辰時下起,只下到午時前後,下得那車遲城,裡裡外外,水漫了街衢。那國王傳旨道:「雨彀了,雨彀了!
十分再多,又淹壞了禾苗,反為不美。」五鳳樓下聽事官策馬冒雨來報:「聖僧,雨彀了。
」行者聞言,將金箍棒往上又一指,只見霎時間,雷收風息,雨散雲收。國王滿心歡喜,文武盡皆稱讚道:「好和尚!
這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!就是我國師求雨雖靈,若要晴,細雨兒還下半日,便不清爽。怎麼這和尚要晴就晴,頃刻間杲杲日出,萬里就無雲也?
」國王教迴鑾,倒換關文,打發唐僧過去。正用御寶時,又被那三個道士上前阻住道:「陛下,這場雨全非和尚之功,還是我道門之力。
」國王道:「你才說龍王不在家,不曾有雨,他走上去,以靜功祈禱,就雨下來,怎麼又與他爭功,何也?」虎力大仙道:
「我上壇發了文書,燒了符檄,擊了令牌,那龍王誰敢不來?想是別方召請,風雲雷雨五司俱不在,一聞我令,隨趕而來,適遇著我下他上,一時撞著這個機會,所以就雨。從根算來,還是我請的龍下的雨,怎麼算作他的功果?
」那國王昏亂,聽此言,卻又疑惑未定。
行者近前一步,合掌奏道:「陛下,這些旁門法術,也不成個功果,算不得我的他的。如今有四海龍王,現在空中,我僧未曾發放,他還不敢遽退。
那國師若能叫得龍王現身,就算他的功勞。」國王大喜道:「寡人做了二十三年皇帝,更不曾看見活龍是怎麼模樣。
你兩家各顯法力,不論僧道,但叫得來的,就是有功;叫不出的,有罪。」那道士怎麼有那樣本事?就叫,那龍王見大聖在此,也不敢出頭。
道士雲:「我輩不能,你是叫來。」那大聖仰面朝空,厲聲高叫:
「敖廣何在?弟兄們都現原身來看!」那龍王聽喚,即忙現了本身。
四條龍,在半空中度霧穿雲,飛舞向金鑾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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